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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现代性视城下《尘埃落定》的美学意蕴(一)

来源:《一带一路》国学文化翠峰山论坛文集

作者:何延华

[摘要]在某种程度上,“现代”意味着现在和过去的断裂。阿来《尘埃落定》以一个傻子的视角,描绘了一个土司家族在历史前进道路上兴衰消亡的过程,体现了与旧有的社会、政治、经济、人物、观念、生活方式断裂的过程中人们对自我身份的迷失、对快速到来的历史转型的恐慌和无奈。《尘埃落定》 也正是在这种现代性上展示了诗性叙述中的困惑之美、高度现代性下的狂欢之美、镜像与电影技巧的融合之美、源于民间叙事的魔幻之美。

[关键词]现代性;傻子;身份;狂欢;镜像;魔幻

Aesthetic Implication of The Dust Has Settled

in the Horizon of Modernity

He Yan-hua

(School of Chinese Literature, Lanzhou University, Lanzhou 730000)

Abstract: The modern means the breakage of the present with the pas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a fool, A Lai’s The Dust Has Settled depicts the process of the rise and fall of a headman’s family, showing the loss of the people ’s identity in the process of breakage from the older society, politics, economy, people, values and life style as well as the confusion and inability to the approaching historical transformation. It is through this kind of modernity that The Dust Has Settled displays the beauty of confusion in poetic narration, beauty of revelry in high modernity, beauty of blending of image and movies and the beauty of magic originated from the folk narration.

Keywords: modernity; fool; identity; revelry; image; magic

现代性是16世纪以来首先出现在欧洲的社会事实和观念事实。“ 现代”一词意味着现在和过去的断裂。马克思指出:“一切固定的古 老的关系以及与之相应的素被遵从的观念和见解都被消除了……一切固定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人们不得不用冷静的眼光来看待他们的生活地位、他们的相互关系。””在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的剧烈转型中,人们对自己的身份认同产生迷惑。如同阿来长篇小说《尘埃落定》中的傻子二少爷样不停地追问: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而《尘埃落定》也正是在这种现代性上展示了独特的美学意蕴。

一、诗性叙述中的困惑之美

《尘埃落定》在充满诗意的灵动叙述中透出了具有强烈现代性意味的困惑之美。傻子独特的第人称叙述视角,体现了巴赫金关于“小说体中构成其修辞特色的’能说明问题’的基本对象,就是说话人和他的话语”的论断。这个论断包含以下三点:

(1)说话人及其话语在小说中,也是语言的以及艺术的表现对象。

(2)小说中的说话人,是具有重要社会的人,是历史的具体而确定的的人。

(3)小说中的说话人,或多或少是个思想家;他的话语总是思想的载体。

《尘埃落定》中,傻子这一说话人,本身就是主人公;作为麦其土司家的二少爷,他既是一个权力继承的竞争者,又是上司制度的叛者;既是傻子,又是智者。这种多重身份的混合,使傻子体现出一种“既傻又不傻的丰富性或多义性,乃至历史感或现实感,在中国当代长篇小说的人物画廊里是绝无仅有的。” “傻子”身份,使他拥有超越常人的“特异功能”,从而突破了第一人称“我”的叙事限制与叙事障碍,显得天马行空,灵动自如。也正因“傻子”身份,他生活在异于常人的思想世界中,对现实世界有自己独特的感受和体会,经常提出“我是谁?”“我从哪来?”这样具有深刻本体论的问题,表现了内心深处对社会和自我的怀疑与迷惘。这种怀疑和迷惘,正是上司制度快要随着历史潮流灭亡时,他所体验到的一种精神困惑和无所适从感。“……现代性的进程决不单单是自己孤独地奋进,它毫无疑问将现代人襄挟其中,并驱使现代人不断地咀嚼、品尝和回味这个历时性的现代性浪潮。这就是现代性激发的个人体验。现代人和现代化进程之间就存在这样一种互动的复杂的经验关系:现代生活锻造出了现代意义上的个体,锻造出他们的感受,锻造出他们的历史背影;同样,这个现代个体对现代生活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经验。”身处现代性进程中的二少爷,不仅敏锐地捕捉到了时代跳动的脉搏,并且比常人更加细腻深刻地感受到了其中蕴藏的巨大能量。由此产生的个体渺茫感和对于时代的困惑感,使他对自我存在和自我身份产生怀疑,并不断地追问,不断地重复,却得不到答案。正如容瓦特所强调的,这是一种“自我观察的实践化艺术”:

现在正在发生什么?

我正在想什么?

我正在感受到什么?

我正在如何呼吸?

这种无时不在的自我内部观察,反过来就是傻子对外部世界的不懈思考。二者的结合,即,以我” 的视角来看待外部世界和外部世界在内部世界的反应,以“我”的意识来倾听他者的声音,在叙事中构成了巴赫金在其理论代表作《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中提出的关于“内心独白中的对话”的理论。巴赫金认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主人公的话,之所以带有很强烈的开导的语气,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只是源于所说的话其实是内心对话的对语,并且应该说服说话人自己,说服语调的增强,说明主人公身上的另一个声 音在进行内心的对抗。”他断言:“完全排斥内心斗争的语言,在陀思妥耶夫斯基主人公们的口中几乎从来不曾有过。”因此在巴赫金看来,主人公的内心对话源于他们内心的矛盾。傻子二少爷反复追问的“我是谁?”是这种对话的基调。“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将要到什么地方去?”这是西方小说经常表现的哲学命题,体现了深刻的本体性,而且很少有作家将这样深刻宏大的问题,放置在一个傻子身上,让他去思考并试图提出解决方案。阿来却让一个傻子具有这样深邃的思考,体现了现代主义诗学对人的存在的“无限敞开性”,对人性的丰富做了无尽的关注和探寻。傻子对“我是谁?”的拷问,正是他在现代性的社会生活中遭到否定与挫折之后的正常反应。这种拷问及反应,也出现在中西方很多以“傻子”为主人公的文学作品中的傻子身上,如余华的《我没有自己的名字》中的傻子、俄罗斯文学中的“傻子伊万”形象、辛格的《傻瓜吉姆佩尔》中的吉姆佩尔等。于是,于是,“主人公们最为重要的一 些自白式的自我表述,无处不贯穿着他们对于他人语言的紧张揣测,要考虑到他人对这种自我表述会说什么,对这种自白有有何反应?”这一点,表现在傻子二少爷身上,便成为一种灵动诗意同时又充满狡點的自我叙述与表达。一方面,他以“儿童”的眼光打量、以“儿童”的心灵感知人间的种种事情,如宗教、权力、战争和女人,这种“幼稚”的打量和感知提升了文本的神秘、空缺、意象、跳跃与诗性之美,也内在地增加了叙述的旋律感和音乐性;另一方面,他像一只狡猾的变色龙,随时随地,针对人们对他的不同看法做出不同的反应与行动:“我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应该显出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叫小瞧我的人大吃一惊。可是当他们害怕了,要把我当成个聪明人来对待的时候,我的行为立即就像个傻子。”“我想自己犯了个不该犯的错误,但想到自己是傻子,心里立即又释然了。”这些反应与行动背后,是现代性的焦虑和不安,是对自己“我是谁?”的永恒迷惘与追问。直到小说结尾,随着历史风云裹获下土司制度的分崩瓦解,他才对自己的身份恍然大悟:

“我当了一辈子傻子,现在,我知道自己不是傻子,也不是聪明人,不过是在土司制度将要完结的时候到这片奇异的土地上来走了一遭。”

“是的,上天叫我看见,叫我听见,叫我置身其中,又叫我超然物外。上天是为了这个目的,才让我看起来像个傻子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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