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首届生命与国学高峰论坛论文集
作者:清华美院书画高研班教研部主任兼花鸟画教研室主任 刘贞麟
现今出国旅游风气兴盛,很多人以到欧洲参观美术馆为荣,我见到不少人津津乐道地描述《蒙娜丽莎》的画像有多么美。达芬奇的这幅作品确实很好,勘称伟大的作品,但这样的作品在东方也并不匮乏,甚至可能更高一筹。我在一本七十年代台湾出版的老画册中偶然发现了一幅画,这幅画是中国五代南唐画家周文矩所画,名为《白衣大士》。依个人观点来看,此画的艺术成就远远超过了《蒙娜丽莎》。
画中人物境界上的超逸安然,人物面容细节的描绘精准传神,尤其是这幅绘画所散发出来的圣洁的光辉,超越了西方最高的“神性”。中国的境界是超神性的,是万物归一的,是博大雄浑的,是容纳万物又能够生发万物的。这幅画目前珍藏在台湾,希望有一天能够广泛地传播,让更多人欣赏到这种东方之美。这幅画我视为珍宝,在我所有电脑里储存,连我学生的手机中都存有这幅画。近百年西学东渐,对中国、对中华民族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在绘画上也是如此。我们的传统绘画、我们的东方审美,现在已被冲击得支离破碎了。这在当前形势很严峻,当然我们也勿须惊慌,优秀的文化自然有其旺盛的生命力,中国文化终究不会断绝,她终究会以盎然的姿态雄立于世界文化之林。
绘画是文化的花朵,而绘画这种艺术形式可以以另一种方式达到人类文化制高点。这个高度就是人性的高度,在东方被称为人格,或称为格调,就是做人的品级。
孔子评价《诗经》时说,“诗三百,思无邪”,这句话可以针对所有的文艺创作。无邪,它是导向正大光明五代南唐画家周文矩《白衣大士》境界途径的助推剂。在通向正大光明境界的道路上有了艺术,枯燥的道路上就会铺满鲜花。以古语中的一句话来概括艺术的功能和作用,就是“成教化,助人伦”。然而,西方的一些思想,更注重的是释放人的人性,准确来说是人的生物性,它认为人的种种需要(欲望)都是正常的,都是被应该认可的。但在中国古代最高的是人格,不是人性。人格是有高下的,也就是说,人的品格、人的格调,人一生生命的高度是有高低的。在儒家,人格高尚之人被称作“君子”或“大人”,与之相对的就是“小人”。小人不是指坏人,而是指追求平平的人,一心只为自己谋取利益的人。
宋代以后,绘画领域出现了一个广为人知的题材:“四君子”——梅、兰、竹、菊。中国的古人为何如此推崇“四君子”?因为“梅、兰、竹、菊”代表了君子的品行,在中国已深入人心。而国人对其他的绘画题材所知甚少,我到外地教学时曾问过台下观众:你们知道中国哪些画家?他们大多会说,齐白石、徐悲鸿、郑板桥,还知道唐伯虎,剩下一般就不知道了。
先说唐伯虎,是因为影视作品中他的风流江南的故事让大家记忆深刻,然而历史上,他绝不是戏台上那个方巾冠带、老是拿人恶作剧的恶文人,而是含贫茹苦、衣食不继,又颇有正义感的刚直之士。唐伯虎愤世嫉俗,郁郁不得志,眼看世间魍魉横行,鬼蜮成灾,然他是一介文人,不谙世故,在政治斗争中屡次遭败,丝毫不能有所作为,他只能通过手中的武器——艺术不屈地抗争。郑板桥关心百姓疾苦,最擅长是画四君子之一的竹子和兰花。竹子代表的是虚心正直、宁折不弯,有诗云“未出土时先有节,纵到凌云亦虚心”,正是代表君子的这种品性与气节。郑板桥“七十三岁人,五十年画兰”,题画兰的诗文无数。兰花代表不争,甘于处后,暗藏在深谷中散发着幽香,这也是雷锋精神——做了好事没人知道。当精神富足、物质富足的时候,诸多君子们崇尚的仍然是兰花精神。人们有钱了,社会安定了,一些有修为的人却跑到人们找不到的地方隐居,在人迹罕至的地方修行。君也拥有兰花的这种品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