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邵珠春

董赟在《理想秩序的构建和个人正义的追求–墨子和柏拉图美学思想的底色》一文中则通过对“墨子’非乐’和柏拉图’驱逐诗人’”的行为比较，得出二者“都是一种政治性行为,是构建理想秩序的一种策略”的研究结论。莫付欢在《墨子的先在认知图式及其“非乐”论美学思想研究》的硕士论文中指出墨子思想的建立必然会有一个“先在”的认知图式,并通过认知图式的构成要素出发，从“思维方式、知识结构、需要、人生价值观、审美意识、主观心态等方面考察墨子先在认知图式的生成过程。”并将其认定为墨子“非乐”论美学思想形成的先在基础。

以上研究丰富了墨子美学思想研究的成果，为当代墨子研究的深入开展奠定了深厚的学术基础。但笔者认为对墨子“非乐论”的定位仍待商榷，对墨子美学思想的阐述依然不够全面，因此，笔者试着在墨子“非乐”之辩的基础上进一步展开对墨子美学的探讨。

二、墨子“非乐”之辨

一般学者在墨子“非乐”的研究中，片面的将其“非乐”论断认定为墨子的美学思想，并由此推导出墨子不懂音乐、墨子反对艺术等一系列命题。但笔者在研究过程中发现“非乐”并不能作为墨子的美学思想或艺术审美标准，至少不能完全代表墨子的美学思想。通观墨子全篇，笔者发现墨子“非乐”论的提出是有条件的，这些特定的条件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非乐”的特定条件,如“凶饥之年”、“今”时情形等;二是音乐的“合宜”之辨;三是针对儒家重“礼乐”的批判;四是对失范社会的一种批判。

(一)“非乐”的特定条件

在《七患》篇中“凡五谷者，民之所仰也，君之所以为养也，故民无仰则君无养，民无食则不可事，故食不可不务也，地不可不力也，用不可不节也。五谷尽收，则五味尽御于主，不尽收则不尽御。一谷不收谓之馑，二谷不收谓之旱，三谷不收谓之凶，四谷不收谓之馈(通“匮”，缺乏)，五谷不谓之饥。”在《七患》篇中，墨子将年景分成六种情况，视不同收成定义为不同的年份，将其分成丰年、馑年、早年、凶年、匮年、饥年。其中最为严重的是饥年， “岁馑，则仕者大夫以下皆损禄五分之一。旱，则损五分之二。凶，则损五分之三。馈，则损五分之四。饥，则尽无禄禀食而已矣。”遇到馑年，做官的自大夫以下都应减去俸禄的五分之一；旱年，减去俸禄的五分之二；凶年，减去俸禄的五分之三；匮年，减去俸禄的五分之四；饥年，免去全部俸禄，只供给饭吃。“故凶饥存乎国，人君彻鼎食五分之五，大夫彻县(通“悬”，此指钟磬等悬挂的乐器)，士不入学,” 也就是说，当国家遭遇凶饥之时，国君应撤掉鼎食的五分之三，大夫不听音乐，读书人不上学而去种地。在这里，墨子设置了“非乐”的前提条件，也就是所谓凶饥之岁，在此篇论述之中，墨子并没有将“非乐”的外延扩大，只是强调了在凶饥之年士大夫不要再听音乐。在《非乐上》篇中墨子又着重强调了凶饥之年“民有三患:饥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劳者不得息。”故此进一步论述了“非乐”的客观原因。因此，墨子反对乐活动是有其暗含的前提条件的。

(二)“乐”在“今”的“合宜”之辨

墨子认为“无欲恶之为益损也，说在宜。”(《墨子闲诂》卷十)。意为:益损，犹言利害。欲不一定是利益，也有损害的，恶不一定是损害，也有利益的。合宜，欲恶都有益;不合宜，都有损。在此，墨子对待事物的基本态度是以“合宜”来衡量的，也就是事物和行为所带来的结果是否合宜，此处的合宜也就是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统一，从“合宜”观来分析墨子的“非乐”思想，那么音乐就具有了两种情形，一是合宜，一为不合宜。在《七患》篇中墨子虽未明确提出音乐的“合宜”，但“非乐”所强调的“不合宜”却只是“凶饥之年”，由此可以推出除去“凶饥之年”外的时间音乐活动便是“合宜”的，是可以进行的。同时，在《非乐上》篇中也着重强调的一种情况，那就是“饥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劳者不得息”的特定时间，并强调，此“三者，民之巨患也。”那么如何判断墨子“非乐”的时间性呢，从“今”字即可判断墨子“非乐”的特定指向，在《非乐上》中，“今”字共出现 16次，即是说墨子反复强调的是今天这种情形，也就是说今天就是“饥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劳者不得息”的情况。所以说墨子的“非乐”并非对音乐的全盘否定，而只是说在“凶饥之年”、民有三患的情况下依然享受音乐、从事音乐活动是“不合宜”的。因此，如果以此来判断墨子不懂音乐和完全否定音乐这一说法是站不住脚的，因为墨子在此篇一开始就已经论述过，虽目知其美，耳知其乐，“然上考之，不中圣王之事；下度之，不中万民之利。”此处隐含之意便是在“凶饥之年”圣王是不会像今天的王公大人这样去制作音乐的，只有在“事成功立，无大后患”(《三辩》)的情形下才会“作乐”，而今在“民有三患”的情形下，音乐是应该被禁止的。墨子在此处对“非乐”的论证不是从个人角度出发的，而是站在统治者和社会底层的两种角度出发的，他认为在当今这种情形下去享受音乐，既不符合王道，也无益于民众生活的改善。所以，音乐虽美，却无助于当下生产力的提高，也不利于社会的稳定，只会浪费人力、财力，使社会愈发贫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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