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阜师范大学孔子文化研究院 闫春新 王希伟

三、法天而行，约束君主。

墨子又倡导“尚同”，他认为如果没有一位具有高度权威的统治者，就会“天下之乱若禽兽然”。因此要“选天下之贤可者，立以为天子”(《尚同》)即选择贤能者为君王，让君王来统一天下人的思想和价值趋向。但是“天下之为君者众，而仁者寡，若皆法其君，此法不仁也，法不仁不可以为法”。那么如何制约和限制君王的不仁不义行为呢?墨子提出“莫若法天”。这一点被董仲舒吸收，如《春秋繁露·离合根》:“天高其位而下其施，故为人主者，法天之行”。这里，董仲舒也希望君主能够法天而行。

可以看出，墨子在绍承商周的“天命”思想时，试图把天纳入自己的学说体系中，以“天志”来为自己的学说服务。可见，墨子说的“天意”既是“民意”更是“墨意”。在他的思想中，天不是冷冰冰的远离人间的存在，而爱人利人的天，天给予人们一切，天选择人来管理国家，天会惩恶扬善。但墨子的天志学说尚不够宏阔圆满，他还需要用鬼神之道来作天惩恶扬善的明证。天是指主宰人类社会的至上神，内涵还比较单一。

从《天志》、《尚同》等篇的内容分析，我们可以发现一个特点:墨子宣扬的仅仅是一至上人格神。它不是自然神、自然、主宰人类社会的人格神的多元一体。天仅具有意志性，其伦理情感与自然属性尚不明显。这是墨子天志学说的一个显著特点。

墨子的天志学说发展到汉朝为董伸舒所继承，并在此基础上又有所创新，从而构建了他自己的天人思想。董仲舒除了吸收天志学说的核心思想“兼爱”外，如，他反对当时社会统治者对人的随意杀害，他要求“去奴婢，除专杀之威”(《汉书·食货志》)而且明确提出了“爱人类”(《春秋繁露·必仁且智》)的主张。 这与墨家的兼爱学说有明显的继承关系，在天的意志性上，二者也相去不远，相对于墨子的天论，那么董仲舒的天人思想中天的新义是什么样子呢?

在《春秋繁露·离合根》中有这样的表述:

“天高其位而下其施，酸其形而见其光。高其位，所以为尊也;下其施所以为仁也;藏其形，所以为神;见其光，所以为明。故位尊而施仁，藏神而见光者。”

在这一段表述中，天似乎成了一个看不见，摸不着但又化有天地万物的终极本原，然而实际并非如此。董仲舒认为在天与气的关系上，天化生于气，是气本原的外化物象之一。但是天在董仲舒暂学认识论上的地位，不可混同于地、人、金、木、水、火、土等实存，而是一种位居于宇宙万物之上，气本原之下的一种存在。从《春秋繁露》一书的逻辑结构来分析，我们可以将天看做哲学认识论意义上的“次本原”。

天这种“次本原”，具有以下几重内涵:

首先，天是创造宇宙万物的自然神。

“天者，万物之祖。万物非天不生。”(《春秋繁露·顺命》)

“天者，百神之大君也。事天不备，虽百神犹无益也。”(《春秋繁露·郊语》)

在《春秋繁露》一书中，天范畴的内涵和外延并不是严格同一的。《官制象天》篇说:“天有十端，十端而止已。天为一端，地为一端，阴为一端，阳为一端，火为一端，金为一墙，木为一端，氺为一堵，土为一端，人为一墙。凡十端而毕，天之数也。”在这里,“天有十端”之天和“天为一端”之天显然不是同一个概念。前者指的是宇宙空间，后者实际上是指代自然界。宇宙空间之天和自然之天属于语词相同但内涵各异的概念。

其次，天是孕育人类生命体的人格神。

董仲舒认为人是受命于天的。所谓“天地者，万物之本，先祖之所出也。”“人生于天，而取化于天。 天是人类生命生育与存在的根据，同时也是生命体存在的质料之一。

然而，人受命于天，又不仅仅是说人命来自于自然之天或超自然的神圣之天。董仲舒在《春秋繁露·顺命》中说:“天子受命于天，诸侯受命于天子，子受命于父，臣妾受命于君，妻受命于夫。诸所受命者，其尊皆天也，虽谓受命于天亦可。”这就是说，上述的受命，都是受之于天的，由此推而广之，一切下对上的受命，也都可以这样说。

这样，就可以推出董仲舒思想中的天也是人类社会的最高立法者，是主宰人类社会的至上神。《墨于·天志》篇说:“天子未得恣己而为政，有天正之。”墨子苦心孤诣构建“天命约束机制”的目的就在于为制约君王权利寻求形而上的依据。

显然，董仲舒知道墨子的目的，并且继承了这一点。但董仲舒比墨子更进而作了一步工作，就是论证君王权力的存在根据、社会制度的存在合理性(这是时代的要求)，认为它们都是来源于天的意志：

“《春秋》之法，以人随君，以君随天。曰:缘民臣之心，不可一日无君。而犹三年称子者，为君心之未当立也，此非以人随君邪?孝子之心，三年不当。三年不当而逾年即位者，与天数俱终始也，此非以君随天邪?故屈民而伸君，屈君而伸天,《春秋》之大意也。”(《春秋繁露·玉杯》

董仲舒构建了一个天在上、君在中、民在下的天人思想体系。在这里，董仲舒并非为“君权神授”张目，相反，他的“屈民而伸君，屈君而伸天”的政治目的，在于论证天在人类社会中的神圣地位，从而为制约君王权利寻找至上的依据。这与墨子天志学说中“我有天志，譬若轮人之有规，匠人之有矩。轮匠执其规矩以度天下之方圆，曰:中者是也，不中者非也”是有着相同的目的的，都是希望借助天志来制约执政者的行为使其为天下苍生谋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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