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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学之禁”与台谏(四)

作者:葛绍欧

在赵汝愚之下,朱熹是韩派亟欲排除的第二号人物,但朱熹是当时学术界的领袖,不仅学识渊博,而且著作等身,经其发扬光大的理学,一度是当时学术的主流,其门人如黄干、李燔、张洽、黄淳、黄灏、蔡元定等,均已是社会上颇负盛名的人士。而他本人在孝、光二朝,任职地方,虽职位均不高,却都有良好的治绩与风评。本于此,赵汝愚于宁宗即位之初主政时,才将其援引入朝。宁宗最初,对他极为赏识与推崇。盖因在为王子时即曾闻朱熹之名,每恨不得其为本宫讲官,赵汝愚初以宗室领袖身分辅政,首荐朱熹及陈傅良,有旨赴行在奏事。不久除朱熹焕章阁侍讲,朱曾一度谦辞,不许。后又面辞待制、侍讲。宁宗曾以手诏慰留:”卿经术渊源,正资劝讲次对之职,勿复劳辞,以副联崇儒重道之意。”朱方拜受待制、侍讲之职。

正因他是赵所擢拔的,一心唯在贡献其忠诚,非但于一到任后,就上疏宁宗曰:”陛下嗣位之初,方将一新庶政,所宜爱惜名器,不可轻以假人,若使侥幸之门一开,其弊岂可复塞。”请帝留意,勿致大权旁落。还一再提醒赵必须要提防韩俯胄,建议对韩不妨”用厚赏酬其劳,勿使预朝政”,以免后患,并警告对韩要”防微杜渐,慎不可忽。”而赵不以为意。朝中另一重要大臣,温州人徐谊,乾道八年进士,历孝、光、宁三朝,曾激励赵汝愚该勇于负责,在积极支持宁宗即位的行动中,也是一个重要的关键的人物。他认为韩俯胄”异时必为国患”,建议赵的对策”宜饱其欲而远之”,他对韩的看法与对待的方法,与朱熹相同,可惜赵不能听。韩欲倒赵,而朱熹为赵派的主要成员,乃以赶走朱为最先的目标。除故意以伶人王喜,于帝前扮朱夫子来丑化朱熹之外,更利用朱熹”凡事论述急切,甚至难免态度严惮”的弱点,从中离间宁宗与朱熹间的感情,到宁宗为其所蛊惑之后,乃以”内批”方式,将朱熹赶走。

朱熹被迫仓猝离职,引起朝廷内外,许多正派人士纷纷上书力争。韩一方面利用一批甘为其所用的学界人士,如林栗、高文处等,倡言所谓”伪学之禁”,更利用一些具有文人相轻心态,和向来就不惬意于朱熹的人们,来为文攻讦朱熹,借以使他坐获些批驳理学的学理说辞。并因此诱发当时另一些因陷于错觉、而心意向韩的儒生。只要韩略加授意,便可达成其目的。

兹将因攻击朱熹而为韩所欣赏、提拔的人物的生平事迹,简介如下:

林栗攻击朱熹,是出于私忿。林栗,福建福清人,绍兴十二年进士,累更事任,均清介有闻。栗尝与朱熹相见,论《易》与《西铭》不合。原本学理的不合不同,无关于治学、为人,因见朱熹当时名气大,很不服气,遂为文攻击朱:”熹本无学术,徒窃张载、程颐之余绪,为浮诞宗主,谓之道学,妄自推尊……”,公然攻击朱熹的道学,为韩派党羽郑丙、陈贾、何澹、刘三杰、胡红之流,找到了似是而非的理论基础。高文虎,为绍兴庚辰进士,曾从曾几游,故见闻博洽,历任国子正、太学博士、国子司业、祭酒,在学术界有地位与声望。韩佗胄用事,既逐赵汝愚与朱熹,以朱之门下多知名之士,恐遭舆论反弹,乃利用高文虎的学术名望,由其草诏设”伪学”的名目,摈斥道学,与胡丝等互为呼应。胡红,为淳熙中的进士,历任司农寺主簿、秘书郎等,在其未达时,尝谒朱熹于建安,朱以招待一般客人的方式粗茶淡饭招待他,练颇为不悦,对人说:”此非人情,只鸡尊酒,山中未为乏也。”认为朱熹对他不够礼遇,因此恨上朱熹。韩用他为监察御史,他遂攻击赵汝愚并诋毁赵引用朱熹为伪学罪首,(使赵谪贬永州)。最初未有人敢公然攻击朱熹者,胡丝拟好底稿交察官沈继祖,而由沈任打手抨论朱熹。后胡丝虽不再任御史之职,仍入疏倡禁伪学,加以其他人士的推波助澜,宁宗竟采其言,学禁一度甚为急切。唯不久渐驰,练亦废弃卒于家。胡是极力倡导伪学之禁,并造成事势,使学禁倍受社会瞩目的人物。

依附韩诧胄的何澹,是一个无行的人,他原是乾道二年的进士,累官至国子司、迁祭酒,除兵部侍郎,光宗内禅,拜右谏议大夫兼侍讲。澹本为周必大所赏识提拔的人,只因为学官时二年未迁,后由留正奏迁的,为此小事,恨上必大,等他担任右谏议大夫后,就找理由弹劾周必大,使必大丢官。不但如此,还要赶尽杀绝的排挤、打击凡是周必大当年所引用过的人,他的朋友刘光祖曾劝他不宜如此,他不听。在他担任御史中丞时,其本身继母丧,按当时礼制,该辞官守丧,他因恋栈官位,居然找藉口,不遵此制,在太学生乔嘉、朱有成等致书批评、责难下才辞官守丧终制复起。宁宗即位,朱熹、彭龟年论韩庑胄俱绌,澹还为中丞,怨赵汝愚当年主政时未重用他,此时赵虽已免相,其对赵的恨意仍未消,诋毁赵废坏寿皇的良法美意,终使赵落职罢祠。并攻击朱熹的道学:”专门之学,流而为伪,愿风厉学者,专师孔孟,不得自相标榜。”宋史评他:”美姿容,善谈论,少年取科名,急于荣进,阿附权奸,斥遂善类,主伪学之禁,贤士为之一空。”

由于刘三杰以前为御史时,曾论朱熹、赵汝愚、刘光祖、徐谊之徒。待伪学之议起,韩为遂其所谋,即日除三杰右正言,待朱熹罢职离开中央之后,为谏官的刘德秀,首先论述留正引伪学之罪。”伪学”之称盖自是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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