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一带一路》国学文化翠峰山论坛文集
作者:任遂虎
(接上文)
海不再碧,天不再蓝,山不太青,水不太清。古代春暖秋凉时常见的碧天飞鸿,已从人类的视线中消失。人造化合物阻滞了大自然“ 血液”循环,引起严重的生态失调。地球上每天有30种生物灭绝。人口膨胀和资源短缺日益严重。一个惊人的数据摆在人类面前:工业革命只有300来年历史,仅占迄今人类史的0.29%,而其消耗的能源占人类历史所耗总量的99以上。比方说,自1960-1990年的30年中,全球人口增长了60%,同期能源消耗却增长了130%,其中人均消耗增长45%。这种“加权效应”,造成了日益严重的资源短缺和环境恶化。1999年, 联合国大学等机构组成的联合调查组公布了经过三年调查的结果,表明包括中国在内的7个森林大国的森林面积每年以0.1%至1%的速度递减;从1990年至2025年,全球森林正在或将以每年1600万至2000万公顷的速度消失。在我国南海,有无船籍证、无船籍港、无船名号的“三无船”,这些船大多使用刺网、拖网等非法渔具,小虾、小蟹也难逃其网。
面对诸如此类滥伐滥捕的现实,弘发传统的”节用论”思想,并完善节用的规章和法律,谋求永续利用,保证生命延传,已成为时代的应然目标。未来经济发展的致思点,已经不再是一味地征服自然、控制自然,而是谋求可持续性发展,谋求人与自然的统一、协调、共生共存。于是,我们需要借鉴传统的人为论、无为论、天人合一论, 把它们综合起来,重新加以生发和阐释,赋予时代的新义。
中国传统文化十分注重“中和”。“中和”是人类生命的价值所在,同样是自然生物的价值所在。大自然中的一切生命,都需要在“中和”的状态下化育生长。“中不自乱”的论点,揭示了生命生存的稳态;“和实生物”的论点,揭示了生命成长的必要条件。《中庸》中说:“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朱熹注道:“致,推而及之也。位者,安其所也,育者,蓬其生也。”这里明确讨论生命与时空的关系问题。“安其所”,就是在空间上得到适当的安置,即指空间布局状态的均衡性、有序性和合理性;“遂其生”,就是在时间运行过程中得到合理的处置,即指时间上的生发性、持续性和增值性。位育互渗,既注重了生命过程的流动性,又注重了生命形态的稳定性。这两者是互相渗透、互为依托、互为条件的。只有在谐调中才能有利于生命的存在和发展,有利于生态的平衡和完善。我们的古圣先贤,已经清醒地认识到时间和空间是生命存在的基本形式,认识到生命意识和时空意识之间的必然联系和相互转换。保护生物,保护生境,从空间意义上讲,就是“位”,就是“安其所”,而从时间意义上讲,则是“育”,则是“遂其生”。封山育林,种草种树,从眼前、局部来看,其功效是有限的,并不能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然而从长远、从整体来看,却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这正是位育观的体现。因此,在时间和空间两方面都维持中和,实际上就是维护生命繁衍和生境和谐。生物界在有序地演化,演化指向生命和善。古人的“中和”思想,体现了稳态、持续态的生命进化观念。只有空间上的有序和时间上的持续相谐调,才能实现生命的和谐发展。
传统贵生论,已接近现代生态伦理学,将伦理的道德关系扩大到整个生物界。生态伦理学已成为当今学术文化界的热门话题。生态伦理学强调的是整个生命物的自身福利和共存价值。它以承认生命体的生存权为出发点,把一切有生命的物质都看作是一种伦理主体的存在,认为人和一切生物之间都有道德关系。生态伦理学意义上的尊重生物,在道德关系上不同于实用意义上对生物的呵护,也不同于审美意义上对生物的情感投射。在西方,生态伦理的历史并不长,它发端于20世纪二三十年代。1923年,法国学者施韦兹发表《文明的哲学:文化与伦理学》,提倡一种尊重生命的伦理学;1933年,美国学者莱奥波尔德发表《大地伦理学》,认为伦理学概念和道德权利概念应扩“大到所有的生命物质。限于当时学术界的认识水平,施韦兹和莱奥波尔德的著作鲜为人知。直到七八十年代,随着人类环保运动的蓬勃兴起,其理论才被重新发现。美国哲学家罗尔斯顿在施、莱二人学说基础上,发表了一系列论著,奠定了生态伦理学的理论基础。罗尔斯顿对中国传统文化不可能有周详细致的了解,但他仍然敏感地觉察到,东方思想有助于生态伦理学的形成。罗尔斯顿的觉察完全符合事实。在我国传统文化中,有伏根深远的生态伦理观念。应当说,生态伦理学在我国传统文化中,早已生根发芽了。
来人张载提出了“为天地立心”的思想,这思想是先秦哲人“赞天地之化育”可思想的逻辑发展。“天地心”不是为天地立法。它肯定天地万物自身的意义。鸢飞鱼跃,活活泼泼,体现的正是生物界自身的价值。同时,人又必须对天地万物尽到自己的责任。“与天地会共物”,是对天地尽职。人不能以狭隘的功利目的看待自然,即不只为自身的生存而不盲目掠夺和攫取,同时也需要为了自然本体的价值而弃绝贪婪和纵欲。这里,只有理性知识还不够,还要有道德情感和灵性修持。一个把善心普施于万物对象中的人,一个对生物负有道德责任的人,面对花坛草坪,不管是有人看管,还是无人看管,都不会摧折和蹂躏。“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人”印的情操和善念,有利于导示现代人树立环境道德、生态伦理和生命良知,消除贪婪和物欲,摒弃人类中心主义和狭隘功利主义,去履行“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神圣职责。
总之,在生态问题摆在人类面前的当今,我们有必要重温天人合一、物我不二的古训,重新回到悲天悯人、体证生生的精神境界中,为恢复自然生态平衡而积聚舆论引导力量和情绪感染力量。